空氣凝固了。

氣氛詭異了。

時間仿佛都要停止了……

終於，淩亦凝挪開了目光，不再與炙炎彬對視，而是望去一旁。

她知道的……她想起來了，一切的一切，不過是因為她……越界了。

那層薄薄的紙，輕碰就會破裂的紙……她，正在向它伸手探去……

真要瘋了。

居然自己先去觸及那極有可能一觸即發的危險……居然，險些功虧一簣……居然……

只是因為金炫澈可能性的放棄，而險些瘋狂。

“凝兒……”

輕喚，炙炎彬也感覺到什麽，伸過手去將淩亦凝輕輕穩住。

扶著淩亦凝雙肩，炙炎彬歪頭去追視她的目光。

“對不起，是我錯了。我不該在你一回來便與你鬥嘴……我這性子，你該是最懂的……我……”

炙炎彬說著，懊惱一笑。

“對不起，真的對不起。我知道錯了，老是忘掉，你吃軟不吃硬，卻還老是跟你擡杠……”

聽著炙炎彬委屈的自責，淩亦凝的氣也徹底消散……最重要的是，她自己心裏也清楚，真正在發難的人，是她。

搖搖頭，淩亦凝嘆了口氣，擡眸望向炙炎彬。

“別再一味的奢侈浪費……世間會真心愛你的人不多，光陰似箭，一逝千裏，你能享受幸福的時間是有限的，或許，你做了皇帝，會比尋常人多擁有一些，可擁有的多再多，也有限不是？”

炙炎彬一楞。竟沒反應過來，淩亦凝卻在繼續。

“炎彬，聽我一次勸。別等失去時才後悔。你明知，作為你自己。真正擁有的，該是夏紫薰的執著與在乎。別漠視，別浪費，別不知珍惜。”

問題又回到了起點，炙炎彬一嘆，直起身來，想逃。

“你不過心氣高傲，做不到永追至今。徒然放棄。可是，若有一天，你突然發現，你根本不可能得到我的心時，你也已失去了夏紫薰的在乎，到那時，你後悔莫及呀！”

深呼吸，炙炎彬忍住了咆哮的恨意，一口氣將滿腔壓制吐盡，再才望向淩亦凝。

“我無悔。”

一楞。淩亦凝的心驟然劇痛。

她痛，不是因為炙炎彬說的這三個字，她痛。是因為走到最後一步了，她才感覺命運弄人，竟如此可笑。

堅持到最後的人，竟是他炙炎彬。

第一個放棄的，就是自己了……淩亦凝自知，最先決定放棄的人，是她；第二個放棄的人，她一直希望是炙炎彬，因為只有炙炎彬放棄了。她才能自由，盡管。那樣的可能性很小，她卻一直抱著希望。當然，她也一直做著失敗的準備；她一直以為，不可能放棄的人，應該是金炫澈。

可現在呢？

第二個放棄的人，竟是……

一笑，淩亦凝哽咽，悲從心生。

“凝兒……”見淩亦凝紅了眼眶，炙炎彬心中隱約感覺到什麽：“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？嗯？告訴我……你這樣子，我心疼。”

淩亦凝猛抽一口氣，合上雙眼，卻擠不出眼淚……

“凝兒……我不會再反駁你，來，沖我發脾氣，嗯？來啊……都說出來，所有想要怪我的話，都說出來，嗯？你別這樣……”

清清楚楚感知著炙炎彬對自己的寵，淩亦凝苦笑，睜開了眼，任睫毛都濕潤了，眼中亦模糊，卻失了悲傷心情，便吐了口氣，望向他。

“沒事了……謝謝你。”

緊眉，炙炎彬不高興的撅起了嘴。

“我倒寧願你打我罵我，繼續兇我，指責我，怪罪我……而不是如此客氣的……謝我……”

聳聳肩，淩亦凝又是一笑。

“罷了。解脫而已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“沒什麽。”一笑，淩亦凝轉身望向炙炎彬：“晚膳我們去晉和宮吃好不好？”

“為什麽？”有些跟不上淩亦凝的思維，炙炎彬雙眉一緊：“我已吩咐備膳，只差你回來，你卻要……”

搖頭，打斷炙炎彬，淩亦凝一臉堅定。

“昨夜才與她以民間婚禮儀式共度春宵，今天再過去一起吃個飯，這樣一來，軒轅百姓便認定皇上你是真心寵愛夏貴人的。自此以後，所有人對她的態度將徹底大改，再不會有人記得她曾經被稱‘夏夫人’。機會難得，不要錯過。你不至於為了避嫌，怕我誤會而拒絕我如此好意吧？”

瞪大雙眼在看淩亦凝，炙炎彬居然在瞬間無言以對。

“再說了，這是我的意思，又不是你想出來的。你也不用為難，是不是？反正你不去，我去。”

淩亦凝說著，甩身便走。

看著淩亦凝背影，炙炎彬籲息一嘆，心中想著……

一定，發生了什麽事。

正在用膳，淩亦凝時不時給夏紫薰夾菜，夏紫薰開心的不行，她從淩亦凝言談舉止之間看不出任何責怪的意思，心裏知道，淩亦凝對她，仍是支持的，便不時說些開心的事，逗淩亦凝笑。

任兩個女人跟親姐妹一樣的好來好去，炙炎彬無聊的咀嚼嘴裏佳肴，眉尖直抽。

封野從外面進來，徑直湊去炙炎彬身後低身，附耳嘀咕了些什麽。

炙炎彬聽罷，低眸想了想，略側面，亦小聲的說了些什麽，封野得令，甩身離開。

淩亦凝正在和夏紫薰說話，她瞟眼炙炎彬，繼續保持著微笑與夏紫薰聊著……

“凝兒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吃快些，我們出去走走。”

淩亦凝一楞，看著炙炎彬，撅嘴：“大晚上了，幹嘛還要出去走走，一會我吃完就回去了，你今晚不是就在這裏入寢嗎？”

淩亦凝說的時候，不停沖炙炎彬使眼色。

炙炎彬心裏小惱，只能嘖的一聲，緊眉輕喝：“叫你吃快些你就吃快些，我在外面等你。”

炙炎彬說著，啪一聲放下筷子，整人站起，甩身便走。

一楞，淩亦凝小恨的輕哼：“大騙子，剛還在說什麽都任由我……”淩亦凝嘀咕著，望向夏紫薰：“你好歹也爭點氣啊！”

聽著炙炎彬與淩亦凝之間的‘親密’，夏紫薰滿心羨慕，又突聽淩亦凝沖自己催促，夏紫薰一嘆，面露難色。

“我……”

“紫薰……”想到什麽事，淩亦凝猶豫了一下，再才繼續：“你告訴我，會不會因為他一直逃避著你，你便會失去耐心，進而決定放棄繼續……愛他……”

夏紫薰一楞，突然驚惶——這樣的事，她如何回答？問話之人不是別人，她可是未來的正宮皇後啊！

夏紫薰傻了眼，畢竟，答案是第一時間就閃現心中的，可她根本不敢脫口而出。

見夏紫薰一楞，淩亦凝輕嘆。

“別去想那些有的沒有的，直接告訴我你心中第一時間的答案。若你自知可能堅持不了多久，我現在就停下，不會再繼續幫你。”

“不……”心頭一驚，夏紫薰想也不想的脫口輕叫：“我愛他，愛到我自己都不知深淺的地步……公主，求您繼續幫我。如此這樣，您不知道我有多幸福……不可能的，不可能的呀！”夏紫薰拼命搖起頭來：“夏紫薰永遠不可能放棄對炙炎彬的愛，永遠不可能！”

看著夏紫薰說著說著頓時淚如泉湧，淩亦凝微微一笑，笑的溫柔至極。

“真好……”

淩亦凝說的時候，自嘲一笑。

“相比之下，他竟不如你一介弱女子……”

夏紫薰一楞，懵了一下。

夏紫薰不知道，以為淩亦凝在說的他，是指炙炎彬……只有淩亦凝自己心裏清楚，她指的，另有其人。

“知道了，記住你今天說的，他日若反悔了，你不是對不起他，而是對不起你自己。”淩亦凝說著，撐桌站起：“你繼續吃，我出去看看，他可能真有事。”

“喏。”夏紫薰虔誠的低下半身，行禮。

出宮門，淩亦凝走向以背相對，正在仰首看月的炙炎彬。

“怎麽了？什麽大事這麽急？”

回身，炙炎彬望向淩亦凝，一臉嚴肅。

“是大事，而且只有你才能讓我決定到底如何處理。”

“這麽嚴重？行，說吧！”

站定，立於炙炎彬面前，淩亦凝一副做好準備的樣子。

看著淩亦凝，炙炎彬冷靜的沈默數秒，開口。

“多次覆查之後，當夜仍只有金王一人是在禁門令後離宮的。我想派人去核實一下，進而試探出他那夜在宮裏做過什麽……可派去的人回稟，他……”炙炎彬猶豫了一下，面無表情的繼續：“他出了宮，去了妓苑，要了一琴一笛兩女子獻藝，一呆就是一整天，至今尚未回歸。我……”

淩亦凝一直在聽，她當然知道金炫澈出去玩了，而且是去紅樓‘消費’，這……曾經是失憶前的他最不屑與鄙視的事。只是再聽炙炎彬說出來，而且說的這麽詳細，淩亦凝心中仍百味滋生。

看著淩亦凝居然一臉冷漠，平靜無瀾，炙炎彬瞬間意識到——淩亦凝之前果然是出去找過金炫澈了，所以她極有可能已經知道事情結果。

便吐了口氣，松下勁來，炙炎彬聳聳肩。

“你知道的，他身份特殊，沒憑沒證的我不好強審，可他身上有問題，不澄清，也不是長遠之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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